作者:王 洋
隨著經濟實力的加強、受教育程度的提升,以及女性主義影響力的擴大,當代女性不僅僅追求經濟上的獨立,在精神層面的需求也高度覺醒,即進一步追求男女性別平等,追求自身價值與社會價值的實現。在這些因素的影響或驅動下,在社會觀念、價值觀念、文化傳承中起著重要作用的文藝作品,開始突破男性敘事策略,轉向女性敘事策略,多維度呈現女性困境、女性生活,逐漸消解傳統(tǒng)男權社會賦予女性的種種刻板印象,塑造女性榜樣,推動女性走向獨立自我,走向更開放、更繽紛的新時代、新社會。
文藝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嬗變
其一,從突破與保守間的矛盾者、被壓迫與束縛的受害者,向自我意識覺醒的女性角色轉變。在以往的一些文藝作品中,創(chuàng)作者習慣性地將女性角色塑造成突破與保守間的矛盾者、被壓迫與束縛的受害者。然而,隨著女性主義影響廣度的擴展、影響深度的延伸,女性意識在文藝創(chuàng)作中進一步得到重視,而且這種重視直接反映在文藝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塑造上,自我意識逐漸覺醒的女性角色大量涌現。比如,青年網絡作家尚啟元相繼推出的《刺繡》《大門戶》《芙蓉街》等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不再是溫柔的、隱忍的、無聲的,而是有強烈的自我意識覺醒和明晰的自我權利定位。電視劇《一路朝陽》摒棄那些只為引人注目的“狗血”情節(jié),以扎實的細節(jié),生動地講述著李慕嘉和田蓉拼搏成長、實現人生夢想的過程,推動觀眾以更加開放和包容的態(tài)度看待性別平等和社會公正的議題。
其二,從“弱女子”等依附型女性形象,向獨立且奮發(fā)的女性角色轉變。女性在參與更多的社會活動之后,一定程度上覺醒了自我意識,懂得爭取就業(yè)、受教育等方面的權益,但受以前男權思想的影響,一些文學作品習慣性地將女性角色塑造成依附于家庭或依附于男性的弱女子等形象,忽視了女性的獨立性,以及女性在家庭或者社會中的貢獻。隨著女性主義的進一步發(fā)展、女性自我意識的進一步覺醒,專注塑造“弱女子”等依附型女性形象的文藝作品愈發(fā)不受女性觀眾青睞,類似女性形象在其他題材的文藝作品中出現頻率也有所下降。在當下,大多數文藝作品更加關注獨立、奮進型女性形象的塑造。比如,作家阿耐撰寫的《歡樂頌》,將落腳點放置于女性的“成長”上,呈現女性角色們攜手經歷人生種種風雨、一起痛哭或者狂歡,一起成長為更好的人的歷程,有效展現了女性的力量、智慧和堅韌。再如《瑯琊榜》《羋月傳》《后宮·甄嬛傳》《夢回大清》等現象級網絡文學作品在書寫女性形象時,著力呈現女性的生命故事和家國情懷,彰顯女性嘗試進入歷史和獲得歷史的熱切訴求,繼而呼喚更多人尤其是女性自身關注女性的成長與奮進。
其三,從單一刻板的女性角色,向豐富多元的女性角色轉變。在女性主義的影響下,文藝作品中的女性形象變得更加多元、豐富。一方面,文藝作品更加注重典型人物的塑造。近十年來,不管是單純的女性題材,還是都市題材、鄉(xiāng)土題材等其他題材的文藝作品,都不再拘泥于對傳統(tǒng)女性群體的記錄,而是將觀照視野放大,進一步關注社會變遷下涌現出來的新興女性形象,比如獨當一面的女性領導者、扎根于駐村一線的女性干部、追逐夢想的自由女青年等,通過對這些典型人物的記錄,體現新時代女性群體的發(fā)展現狀。另一方面,文藝作品更加注重邊緣女性群體的呈現。女性主義推動文藝工作者將更多鏡頭轉向處在社會邊緣的一部分女性群體,如外來打工妹、單身母親等,并在展現她們生活現狀時融入更多的人文關懷,讓廣大女性受眾在更全面了解底層人民生存現狀的同時,進一步喚醒自我意識。此外,文藝作品更加注重多面化女性人物的塑造。在以男性為主導的敘事策略中,女性角色的性格特征、表現面相等往往被單一化、標簽化,如順從隱忍的家庭婦女、柔弱溫婉的大家閨秀。但隨著女性意識的覺醒,文藝作品中女性人物的性格更加多元,更加貼近現實中的人,而不是精致的“花瓶”,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綠幕”,更不是呆滯的“背景板”。如網絡文學作品《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的女主人公明蘭,是一位知冷熱、懂進退,既能夠寬宥別人的不理解,也能夠原諒自己的不完美的多面女性。
女性主義影響下的創(chuàng)作反思
在女性主義涌起、女性消費市場越來越龐大等因素的影響下,文藝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確實發(fā)生了重大轉變,女性題材文藝作品也在中國文藝市場中大量產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廣大受眾對社會議題中的性別平等、女性權益等問題產生了更為深刻的思考和關注。同時也不能否認,當前各類文藝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雖與過去男性敘事視角下的女性形象有所不同,但仍然不能完全擺脫傳統(tǒng)觀念或者異化觀念的影響。比如,在一些男作家的作品中,女性角色在一定程度上被功能化,單純用以突出男主的責任感、男主的成長,她本身的存在意義并不大。一些文藝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有所偏移,被動形成“女強人=沒有女人味”的刻板印象,走向“獨立自由=不婚主義”的偏執(zhí)。一些文藝作品在塑造女性形象時忽視了人物性格與典型環(huán)境、社會關系的匹配,如“北漂”女孩動輒住豪宅、普通大學生出入高檔餐廳,背離了“說百姓話、講百姓事”的原則。此外,一些女性題材文藝創(chuàng)作中存在著內容彼此重復、人物設定雷同等問題。這些都是不可忽視的創(chuàng)作現象。
這一系列現象與問題值得創(chuàng)作者警醒、反思,以便更好地展現女性的形象和聲音,促進文藝創(chuàng)作的百花齊放。一方面,文藝作品作為人類思想表達的一種形式,其在塑造女性形象時,要避免過度異化新時代女性形象,也不能局限于傳統(tǒng)觀念之中,將女性形象刻板化,更不能將女性形象邊緣化、工具化,而是要結合現實情況、時代特點,塑造多元、真實的女性形象。如小說《大江東去》中的宋運萍、電視劇《山海情》中的李水花,以熨帖的裝扮契合時代背景,在質樸中不失柔美,在平凡中彰顯崇高,讓大眾切實感受“絢爛之極歸于平淡”的美感。另一方面,女性題材文藝創(chuàng)作不能一味逢迎性別議題帶來的熱點,而是應回歸現實,深挖性別議題背后深刻的社會動因,學會以新的視角來呈現百態(tài)人生,塑造多元人物,繼而避免套路化寫作,謹防臉譜化人物。
整體而言,女性主義對中國文藝創(chuàng)作帶來了多方面的影響,需要創(chuàng)作者基于時代狀況,立于現實需求,有效把控創(chuàng)作尺度,塑造出多樣而真實的女性形象。
(作者系浙江萬里學院講師)
編輯:李君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