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守中

漢代劉向編纂的《說苑·政理》記載了春秋時期的一則寓言故事。一次，齊桓公出外打獵，因追趕野鹿而跑進一個山谷，看見一老人，就問他：“這叫什么山谷？”老人回答說：“叫愚公山谷?！被腹珕枺骸盀槭裁唇羞@個名字呢？”老人回答道：“這用的是臣下的名字。我原來畜養(yǎng)了一頭母牛，生下一頭小牛，長大了，賣掉小牛而買來小馬。一個年輕人說：‘牛不能生馬。’就把小馬牽走了。附近的鄰居聽說了這件事，認(rèn)為我很愚笨，就把這個山谷叫做愚公之谷?！被腹f：“您確實夠愚笨的?！钡诙焐铣?，桓公把這件事告訴了管仲。管仲整了整衣服，向齊桓公拜了兩拜，說：“這是我的愚笨。假使唐堯為國君，皋陶為法官，怎么會有強取別人小馬的人呢？如果真有，老人也必定不給。而現(xiàn)在，老人知道判案不公正，只好認(rèn)栽。請讓我修明政治、好好治理齊國吧?！?/p>

這里的“愚公”不是“愚公移山”的愚公，但他和移山的愚公一樣大智若愚，巧妙地啟迪和激勵統(tǒng)治者見微知著，顧念蒼生。作為平民、商人出身的管仲以其大智大勇，輔助齊桓公孜孜以求由亂到治的救世良方，推行了一系列務(wù)實而又富有遠(yuǎn)見的改革。當(dāng)時的社會正從奴隸制向封建制轉(zhuǎn)變，天下紛爭，禮崩樂壞，“百家爭鳴”即將上演，“軸心時代”拉開序幕。而齊國又有自己的特殊情況，自姜太公治齊時，“通商工之業(yè)，便魚鹽之利”，就開創(chuàng)了濱海工商文明，民眾歷來對公正和平等有較高的訴求。管仲順應(yīng)時代和國情，率先提出“以法治國”的主張，并清醒地認(rèn)識到不能脫離物質(zhì)條件去空談禮法。一是富民，注重發(fā)展生產(chǎn)。在管仲看來，第一位的是改善人們的生活狀況，提出了“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倉廩實則知禮節(jié)，衣食足則知榮辱”等思想。二是教民，注重道德教化。從“倉廩實”到“知禮節(jié)”，從“衣食足”到“知榮辱”，并不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而是需要進行道德建設(shè)。管仲把“禮、義、廉、恥”看作“國之四維”，認(rèn)為“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三是明法，注重“令順民心”。管仲對法律的統(tǒng)一、權(quán)威、公開和平等等特征作了大量深刻論述，提出“法律之判定，力求統(tǒng)一”“威不兩措，政不二門”“君乃出令，布憲于國”“君臣上下貴賤皆以法，此謂為大治”；認(rèn)為君主立法如果“取民無度”，法令就無法推行，主張法從習(xí)慣，強調(diào)“下令如流水之源，令順民心”；反對專任刑罰，指出“刑罰繁而意不恐，則令不行矣。殺戮眾而心不服，則上位危矣?！睘橐?guī)范市場，齊國當(dāng)時制定了“市法”，禁止欺行霸市、缺斤短兩。為鼓勵經(jīng)商投資，不僅為諸侯國的商人建造客棧，而且規(guī)定拉一車貨來齊的，免費提供食物；拉三車貨的，另為牲口提供飼料；拉五車貨的，還提供五個服務(wù)人員，從而使“天下之商賈歸齊若流水”。

管仲堪稱我國古代法家的杰出先驅(qū)，相齊四十年，輔佐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使齊桓公成為春秋五霸之首。管仲的“以法治國”主張雖然包含許多進步因素，但它說到底是為君主統(tǒng)治服務(wù)的，是人治，而不是法治，和我們今天所講的“依法治國”有本質(zhì)區(qū)別。盡管如此，管仲的功業(yè)和法律思想依舊光彩照人，至今具有資政育人的重要價值。順乎民情民意，能讓人民幸福、國家富強的法治就是好法治。